文章最後更新於 2022 年 6 月 11 日
「Hi！How Are You Today？」絕大部分他們用疑問句取代「您好！歡迎光臨」。
對鄉巴佬而言是件新奇的事，雖然不見得每次都是以「我真心想問候妳」那般溫暖，但正如對中年以上的女人奉承「妳看起來好年輕」，即使明知是場面話，仍然悅耳。
你今天好嗎?
我不清楚他們與其他客人可能的交談是什麼，可能我也不是非常想交流，所以不如牛排館的女士那樣自然，以高亢的語調回應：「Great！And You？」
之所以把這問候看得重，起因這城太有態度：沒有非要誰認可的自傲，即使經歷911的巨型毀滅，重生繼續強悍，說是冷酷也有熱情、說是摩登也有落後，說是巔峰也有墜落，總在兩極之間，製造豐沛能量刺激每個進城靈魂，仰望直達天際的摩天大樓，彷彿高手齊聚的武林，「They say the sky’s the limit」，無限可能只要你能，「There’s nothing you can’t do」
並非樣樣美好
就因為不是樣樣美好，塑型了血肉更貼近更難忘，小至譬如不友善的小販、對撞後絕不致歉的行人、恩怨至「曼哈頓戀習曲」的傷心地、絕望至「進擊的鼓手」的毫無才華、理想現實至「穿著Prada的惡魔」的表象華麗內裡空虛，歷史里程至「石牆風暴」的風起雲湧、太多的人生片段，每一秒鐘就像有100部以上的電影劇情導線交織，偶然的短暫交會停頓如蟻，遠望繼續是汲汲營營的中央車站。
置身紐約的幾天，學生時代以至職場數年的疑惑委屈一併得到釋放：無趣的課程、被取笑的學歷、挖苦我的文案前輩、固守疆界但自認開創的策略者、自詡外商鄙視台灣一切的台妹們…，紐約給我的啟發絕不是「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那樣導師、給予生命靈光，也不叨叨唸唸什麼鼓舞名言，更貼切的類比會是：一個鼻青臉腫的壯漢身上淌著血漬，一屁股坐在身旁，一邊自我包紮一邊叼著菸，看著我不發一語忽而淺笑，熄菸爾後起身再戰「鬥陣俱樂部」，那個隱匿在城市邊境、絕不可公開、神秘黑暗的綜合格鬥賽。
只要夠強，有什麼可怕？
（這和網路上討好女友/男友文章雷同，但前提是你要有女友/男友），確認舞台並非那些井底之人主導，不由得安心，而那個隨時要爆裂衝出的自我，終於有了去處懂得跨越，不再侷限。
摯愛終站
思考許久到底愛巴黎還是愛紐約，前些日子翻閱江賢二的故事，旅居在外多年的藝術家，從期盼渴求已久的巴黎離開，意想不到衝擊藝術價值觀的卻是紐約，最後回鄉落腳台東，創作一系列別於過往明亮的比西里岸之夢。若不是經過多年潛沉陰鬱，怎顯得那光線開闊明朗？我彷彿也讀到自己的心情轉折：紐約是城市旅遊終站了，甘心回家。
回到殭屍上班族的身分坐回辦公桌，常偷渡假想著，如果在紐約連路燈都能啟動靈感，我在原有的無聊環境，還可以怎麼做？我往往私自切換靈魂，當起自身實驗者：其中一個小記錄是，使用攝影社群APP賣出的照片價格讓我覺得被當成藝術創作者獲得尊重、但同時公司的Mail會傳來客戶反映那些彷彿不要錢的文案，要求「我只想要那種會被點擊的標題」（誰不是？）
因為太想把對這城市的感想鉅細靡遺保留下來，以致短短一段旅程竟然記錄了將近兩年之久，足以顯現這城之於我的後座力，所以當懶散了、分心了，仍然像個堅守初心的癡情者，等待恰當時機再提筆，獻上真心。
每當我又想起紐約…
而這些年我經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在台北城行走，進入捷運上班行軍陣隊時，戴上耳機不厭其煩將「Empire State of Mine」播放再播放，鼓聲如心跳，鋼琴和弦似高調步伐，私以為連線白天交界黑夜的彼端持續脈動，僅想給一聲簡單問候，就像你什麼也沒特別說卻溫暖我的、就在我心無所不在的存在、我敬重的帝國之城：紐約，你今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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