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最後更新於 2022 年 5 月 24 日
「到不了的地方,就用吃的吧!」有幾年一直頗暢銷的書名這麼闡述的,那是一位導演和他的台客朋友在台灣各地公路式的旅行誌,書本厚實,圖片精美,有人味、有土味、更多是食物的美味,男人男孩相互切換的野性,竟也收放自如,令我羨慕。
幾乎是要奉為圭臬地惦記腦海,原因無他,這想法給了我絕望中的合理想望,理直氣壯:瞧,都有人這麼寫了,這想法行得通。自此以後,冠上「法式」一類的情調,對我多少都是種挑撥,一方面想著別被商人的行銷用詞把錢騙走,一方面又覺得有何不可,便甘願給想像綁架,例如整夜不睡當做在過美國時間。
儘管老有些人要說台北沒有道地法式餐點(我相信),真正的法國人如何吃食一類(所以呢?),我其實已無多餘的厭煩或辯駁,只要想著這幾年不是津津樂道英國倫敦開起了珍珠奶茶店,就足以類比,儘管那五顏六色的繽紛不如我們正宗,但又有誰在乎說真正台灣人如何料理一杯庶民茶飲,也不敢兜售那種離譜的價格,台灣人自己評介的頂級珍珠奶茶甚至人人一套標準,自豪得很。然,還是專注這份飄洋過海(莫名辛酸的)榮光不是?
於是在表面字義顛倒之後,我在「到得了的地方,就不用再吃了」的巴黎失去味覺及其慾望,陸續嚐過鹹蛋塔、羅勒鴨腿、香草煎魚排、半生牛肉、千層麵、烤田螺,和類似的這樣一餐都有的數不清的法國麵包和配菜洋芋之後,除了在餐館裡喝了唯一一次餐前酒的粉紅香檳以外,就只鍾情於總是會提供的蘋果汁,進食的記憶過站不停,滋味徒留掠影,研判此乃情緒亢奮列車高速行駛之下以致的食不知味,又或者真實便是如此,即使停下逗轉,發展可會改變?
是啊,「那是妳沒嚐過真正的法式料理」,也許我該狠下心來米其林,可有時候臉皮厚薄會是這麼一回事,若我真飛得老遠花了大把鈔票,受了冤枉也應不敢承認不具慧眼識不了英雄,怕真是絕品也品味不出,小高中蠢大學時期的好些年前,學人吃了法樂琪,也僅止記得凱薩沙拉會多加了麵包脆丁和起士…我就如早期新浪潮國片裡的孩童隔著玻璃巴望著鮮奶油蛋糕,懵懂無知那看不見的階級,讓想像和意外並肩而行,捏造出一個假象的美好境界,變成了在上海和彤、寶呆擠在新天地PAUL分店一隅分食甜點之際,複雜層疊的柳橙塔濃重撲來,和在台北第一次品嚐魚介系叉燒拉麵是同樣的電光石火,一口便明白,原來如此,然後害怕第二次沒有如此驚艷(經驗)該如何是好,如發現美人細微的缺陷,竟獨獨在意那遺憾,開始雞蛋裡挑骨頭,如嘴硬挑剔的老饕總要說店家一代不如一代。
(美食在舌尖爆裂的痛快,也屬個人定義,這種緣份如女人的性高潮神秘難尋卻又出奇簡易。)
我很意外自己在每個甜點攤前止住了和可麗露相見的澎湃,卻眼見金髮孩童遭父母拉扯過斑馬線還堅持要咬住那鬆餅的天真蠻勁,就決定在香榭大道聖誕市集買了極為普通的可麗餅,連同盛裝在和燒仙草極為類似的熱桶舀出的熱紅酒,就在馬路旁吃了起來,很好記憶的簡單味道,幾乎確定這整條道上的人都在吃這幾樣食物。
青紅燈和擁擠行人輪番交替,縫隙中我看見下班的中年男子、像是讀藝術的年輕女孩,他們或是手提、或環抱著一袋典型長棍麵包,就是刻板印象中不能再刻板的那種畫面現實放映出來,嘴裡因記憶咀嚼分泌出唾液,這稱為魔杖的基本款法國麵包,初期啃嚼平淡,中後段淡淡透出香味,最後有淡雅直接的清爽,就像喜愛的飯店早餐,雖然不脫就是各式臘腸和炒蛋,但一次就一種純粹,我似乎開始體會化繁為簡的美味。
萬華台妹到了法國巴黎瞭解自己終究就是台底村姑,不合時宜地想念起不過就是川燙,卻讓食材完美solo的黑白切,說起來也好久沒去吃周記肉粥了。
幾天後回台北的路上,拿出排隊名店Laduree的馬卡龍和fish抱著好奇品嚐,誠實吐露確實異常甜膩,倒是未去過巴黎前,鄉巴佬心態下買的青木定治香草馬卡龍,兩個人小心翼翼嚐著,冰涼脆新的香草風味忍不住驚奇,如今眼前的馬卡龍突然和鳳梨酥一樣成了平民,換言之,能這麼想著也表示我終於放寬了心看待一切,好比回首從小出現在老式麵包店的偽馬卡龍形狀小西點,蓬鬆精巧的蛋糕體,脆皮上灑了糖粉,一定有的黃、褐、粉紅三款,以色素顯像香草、巧克力、草莓口味,一顆馬可龍的價格可以換偽馬卡龍一袋,那畢竟才是我童年以來非常高級的享受。
不論法國人是否介意,我們都天高皇帝遠地胡亂製造法式吃食,像是日本人在法國麵包塗上明太子(還真美味),或是簡單到連鎖早餐店在吐司塗上蛋液煎烤了事,夾上滷蛋肉鬆也稱之為法式三明治,或說來弔詭,真正的法蘭西多士,還真要在茶餐廳沒禮貌地被丟上餐桌、甩上楓糖漿,用刀叉隨著方塊奶油融化的亮光下,切開髒髒的油炸表皮,那流淌的花生醬香氣,莫名地讓我覺得這樣吃來才夠味啊。
佇足巴黎的人們對於這些也許此生都將不知情,而我正繼續保守這個秘密。
感謝閱覽!若您願意額外點讚鼓勵(至多5讚),那就真的太圓滿了~ 😉
∣ Google ∣ FB ∣ Twitter ∣ APPLE ID ∣ 皆可登入/註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