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最後更新於 2022 年 2 月 27 日
∣ 2022年更新 ∣
轉眼相距這齣「台北爸爸紐約媽媽」劇場首演已10年,導演陳俊志也已過世,臉書成為紀念帳號,還記錄著昔日風采,例如簡介「資深國際知名女導演 + 華文首席暢銷女作家 = 江湖人稱琪姐是也~~」。當初看戲也是因為看了書,深深被琪姐的文字吸引,好奇如何呈現筆下的流金歲月,如果有機會重新搬演,我想我也會再去看一次。
書籍封面因為出版社不同有改版過,首版是導演的家族照,我個人偏愛後來時報出版的劇場版封面,後期再版的極簡設計也欣賞,看喜歡程度收藏。
好書推薦「台北爸爸紐約媽媽」
∣ momo (劇場封面) ∣ 博客來 (極簡封面) ∣
*** 2012 時光分隔線 *** 假文青的獨白
「台北爸爸紐約媽媽」來自陳俊志自傳改編
好久沒進劇場看戲,真正去看一齣戲,從前往劇院的路上,看四方點點人蟻、特有的藝文印記與氣味,在夜裡空曠的自由廣場由遠而近,密密麻麻地聚集,往那盛大派對一般的水晶燈飾走去,黑暗中透著一種繁華似的,好像一條夢境之路。我一邊走著一邊數著高跟鞋蹬步的節奏與聲響,漸漸的這聲響便成遙遠的迴音,被大廳門口的紅毯完全淹沒,撕下票根進場的那一刻,彷彿還有那麼些熟悉之感襲來,環伺四周舉目所及,盡是知性的格調展演,這環境告訴我,我的確是來看戲了,作為又一次的職涯句點,這段落的喘息,或許更像一條時光隧道,帶我重回一個再也無法實現的年少現場,拼湊著記憶。
首演總是格外叫人興奮,因為唯有與觀眾一齊完成演出,才能窺之其生成最初的模樣,我有幸坐在觀眾席上,安安穩穩地只消端坐等待,就能參與見證,心臟像是剛入學滿懷期待的新生一般,噗通噗通跳著,暫時拋開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在週五的夜晚一臉疲憊庸庸碌碌,只想著週末要好好睡一覺的平凡分身,讓燈光漸暗的那一轉換過程中,重回學生時代某一個端點,那個有夢欲飛的時節,隨著幕起隨之啟航。
令人折服的字書撰寫自然不必贅述
接著我才有一些真實感:我曾經如此虛無地作為一個戲劇系學生,有八年之久。
為之動容的是書裡有我好久沒讀到的誠實與自白,那麼真切而虛幻,記述著種種流亡、離散,在剝裂的鏡像碎片裡,倍數映照出更多的寂寞與傷口,經由一字一句的自我縫合,那血痕折射出異樣的寫意瑰麗,卻也逃不過對愛的渴望。嘆息著這般美麗,又有些於心不忍,第一時間知道要改編在劇場呈現,就火速訂了票,只因我相信,以劇場的能量,更將清楚輪廓那疏離之感,在孤寂中彼此療癒…說也奇怪,我竟是那想要被療癒的對象,儘管我一點也不知道從何想像起,但新聞稿是這麼說的,「黎煥雄導演只讀三頁便決定改編」,為此我感到非常放心。
河左岸的名號畢竟響亮,(儘管在戲劇系裡我是個局外人、在戲劇系外被標籤成藝文喜好份子,我只不過忠於我的背景以及遭遇),就算不知道小劇場這回事,總知道濃濃文藝腔的左岸咖啡吧,總言之(不提左派右派)就算聽說真正的左岸早已徒剩美名,文人不再聚集於咖啡館高聲闊論,手裡低廉的褐色化學香精水取代了那個思想極勝的光輝年代,那麼至少還能在黑盒子裡摸索著理想、實驗調配心中的藝術,至少還有蠢蠢欲動的一絲慾念,也許我還可以…做些「什。麼。吧。」的天真期許。
耳聞已久河左岸
上一回因為【河左岸×黎煥雄】而動念卻和小劇場沒什麼關係,主要是幾米,主要是地下鐵,最後卻因為陳綺貞而放棄,即使當時我天天都在現場 - 在劇院另一隅的書店裡,對滿坑滿谷物流箱的雜誌束手無策,潛逃到後門售票處旁高級的廁所,但那裡沒有追憶似水年華的鳶尾花香,有的只是福華飯店Buffy日復一日的食物氣味,所有食物集結在一起最終的那種同一種氣味。「陳綺貞還真是矯情,但是不得不說她真適合那個設定耶,完美無缺。」北藝大畢業的同事看完戲回到櫃檯整書的時候這麼說著。對於也剛從台藝大畢業的我來說,可能是尚未脫離窮苦人家或鄉下孩子般的自卑,對於這個極其想擺脫的身分,我把最後的某種渴望硬生生吞下去,好在雲門的狂草也正舞著,就順利成章躲了去,倒也沒想過說自此一別八年沒再踏進劇院。
接著被調去台北光點,「去台北光點感覺很好呀,那裏感覺…像上海!加油喔!」北藝大畢業的同事跟我這麼說,好像就因為她這麼說的關係,我的心情暫時沒那麼差,也是,起碼當時下了班或休假,有免費的電影可看,大師們的影像雖不好懂,卻讓我相依為命,每日得以偷閒的片刻都在放映室旁啃麵包度過,多激勵的畫面啊,多有「人窮志不窮」的風骨啊,但志氣值多少錢呢?我怎麼料想得到幾年後的奮力爬升,未來卻在三十三歲還得給人當婢女小妹老媽子,恥辱羞辱都不敵人在屋簷下不得不的一份不上不下的薪水?(且這屋簷無邊無際)
相隔誠品書店工作的七年之後,我和北藝大畢業的同事很有緣份地在大衛.拉夏培爾攝影展遇見,仔細回想我們也才共事三個月,怎麼老覺得很謝謝她呢?
於是局外人上班族人青小姐的思緒就這樣一飄千里,好在這瞬間挪移也不過電光火石,以前最不解的歌舞隊編排當作為此齣戲的開場,不由得她放鬆心情像看電影預告一樣慢慢來,那力道比較像是去看了裝置藝術,演員不甘於只是影像,他們把體內共鳴震懾齊放,轟然巨響單刀直入,以立體之姿宣示我存在。突然間懂了,這是集體普遍性啊,你啊我啊,我們何嘗不都是這樣走過來的?怎麼以前看在希臘悲劇時竟會如此無法融入呢?我們,都一樣啊,everybody hurts。
不自覺有點貪心地想,如果一開始沒先讀那本書該多好,這樣可以擁有兩種版本,也可以測試一下到底是在何處重啟了知覺?是文本還是氣氛,是演員還是單就自己的一廂情願?關於戲劇導論的課程總不忘開宗明義諄諄教誨:戲劇是綜合性的藝術。(翻譯成職場語言變成從A到A+耳提面命的「團隊合作是致勝關鍵」那一類的激勵言詞)因為下班直衝劇場的關係,我還預算著晚點吃些什麼填肚子。
老是這麼想著,戲還怎麼看?
說時遲那時快,楊麗音飾演的小迪姐抓著話筒扯著嗓門大喊:我 是 小 迪 、阿 敏 死 了….嗚嗚嗚….那無助焦急之聲穿透幾層樓的距離,直達觀眾席最後一排十九號,導致我的眼眶一陣霧氣,終滲鹹水。其他的時間除了萬芳清亮的嗓音以外,我不是很記得吐出的台詞,但我喜歡王琄、欣賞朱陸豪,甚至有明顯落差的大慶,在最終的獨白都表現優異…所謂優異,並非我足以去下任何評論,只是我知道你/妳在那個角色裡了,你/妳說出的話像是真正存在的那人正在吶喊、哽咽、啜泣,你/妳帶我到境地去了,而我不再是個焦慮的戲劇系學生,聽到其他深具科班色彩的學院式台詞表演方法,不必反射性地檢討著、不再迂迴規避。
末了,「他俯下身體偷偷耳語,你我已是無家之人。」音樂隆隆作響,角色各自擁有專屬的ending pose去完成導演構圖,等待最終的暗場,等待完成的那一刻,和那短促的,餘溫。
幕又升起,死亮的白光回到現世,就像我在中場休息面對化妝室的梳妝鏡那般,總怪自己老睡不飽、難怪面容憔悴、鬆垮癡肥,直到最近我才解除這誤會,那原本就屬於老去的一種形式,那紋路遲早爬上身,由外而內一步步襲擊,要我直視自我的衰敗,就像準備謝幕的演員站成一列,再無場景可言,就是一個普通的黑地板排練場,穿著戲服要和你說再見。
拍掌的音響迴盪於今夜聽來卻像雨聲,大概是這幾年演唱會看多了,鼓掌鼓著竟有反正待會還有安可的荒謬念頭,我暗自啞然失笑,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就繼續懸掛…辛苦了,各位!謝謝你們帶給我如此濃烈的一晚,為何對於這股沉重卻感到無比輕鬆?因為這麼多個日子,消磨出現在的我,完完全全抽離曾經是這劇場邊緣的一員,一個連基本意見都無法坦率說出口的乏味中年上班族,已無青春、已無自由、已無前提。
已是無夢之人
我怎麼到現在才參透,死心接受如此人生卡快活,無謂信仰理想,就無謂失望挫敗,這島嶼在陳舊歷史的二月下旬早已血淋淋地驗證過,我應該萬幸自己身處太平盛世,不該年過三十還遲遲不肯放下價值和價格的辨證,戲裡的角色(或說真實的人物)誰不是自我意識做出決定,誰又真的解放了悲傷?無家之人終須飄蕩。
美麗的眾演職員,與之交會的火花如此燦爛,我是那陰暗被照亮之處,純粹因為感動而熱淚盈眶,在此之前我還一無所知,原 。來。 我。 已。 是。 個。 無。 夢。 之。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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